本帖最后由 yzlmf 于 2018-1-3 16:56 编辑
十字老街韵味长 镇区不断扩容,一个劲地东进南拓,老街却像一个弃儿,兀自蜷缩在西北角,憔悴不堪。 一条古老街道,一些古旧建筑,被人冷落,或许是最好的状态。风雨悄然剥蚀了外表的光鲜,曾经的粉墙黛瓦,已然斑驳,犹如一帧黑白照片,无声地铺展在蓝天下。 街道上铺着不规则的青石板,深深的辙印引人注目。都说辙痕是运盐的推车经年累月碾压的结果。那时,这里是扬州通达六合、天长的要道,“甲地极多商贾盛,由来人说小扬州”,说的就是陈集。上官巡检司、江甘食盐总店的先后设立,缔造了一个集镇的繁华。一辆辆独轮车从青石板上吱吱呀呀地碾过,街道的册页里便留下了记忆。流年寂寞,青石板慢慢被摩擦得凹陷而光滑。一块块青石,仿佛一只只岁月的眼睛,望向深邃的天空。橐橐的足音,却再也唤不醒沉睡的时光。 东西向的街道名为牌坊街,据说原先东西两头各有一个牌坊,分别是孝子坊和贞节坊。查《扬州西山小志》得知,是清朝康熙、雍正时期旌表所建,可惜毁于文革,听说老街浴室头池里还叠放着少量拆散的汉白玉石块。走进这条老街,一下子就触摸到了沧桑的历史。邮电局门扉紧闭,门额上“邮电局”三个字是潇洒的毛体,油漆涂抹的一方墨绿,是烙在人们心头无法磨灭的印记。倘若不是门厅上挺立的锈迹斑斑的招牌提示,谁会想到,门面最宽敞的地方竟然是影剧院。门缝里往里窥视,一排排座位井然有序,前低后高,破败的铁座木椅上,积满了灰尘。曾经喧哗热闹的场所,如今门可罗雀,像无声的黑白电影,已成历史的遗迹。 十字街交汇处,往南的是朝阳街,路口有一堵高耸的墙壁,水泥粉刷的五角星和招展的旗帜依然清晰可见,木刻一般,静默在时光里。一间理发店摆放着三四张笨重的铁椅,白漆斑驳。手动推剪、缺齿的桃木梳、月牙形的剃刀、油光锃亮的荡刀布……光阴仿佛在这间稍显幽暗的店铺里凝滞了。原先这里是阮元舅舅家的林八房染坊,世事变迁,阮元小时候随母亲在外婆家读书的“菽勤堂”亦不复存在了。理发店旁边的四间小瓦房,上着一排陈旧的木板门,油漆已经剥落殆尽,暴露出木头的筋骨和纹理。屋顶坍塌了一个洞,光线漏下来,愈发衬托出房屋的破败。逝者如斯,令人惊心。然而历史冲刷了无数峥嵘,怎么也抹不掉老街的古风遗韵。 街道并不宽,约摸可供三辆独轮车交错而过。平常百姓的家居鳞次栉比,逼仄而幽深的老屋通常有三五进,收拾得井井有条。门口、窗台摆放着一盆盆绿色植物,给灰暗注入了蓬勃生机。阳光柔和而温暖,一位身穿红衣的少妇在门槛内拣菜,小花猫慵懒地躺在脚边,舔舐着爪子。灶台上,依稀可见烟熏火燎的印痕,弥漫着俗世的烟火气息。 时间之手抚摸着老街,屋顶的瓦楞草一茬又一茬地长着。大多数房屋被住户重新修复过,粉饰过,古旧的青砖小瓦房,镶嵌了锃亮的窗户、厚实的防盗门,仿佛古典乐章塞进了流行音符,古朴的韵味里不可避免地掺杂了现代气息,但骨子里的东西依旧属于过去。老街虽然未被完整地保存下来,却并未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或者被拆得七零八落。老建筑的背后,也许隐着悲辛酸楚,但更多的是面对商业大潮的艰难坚守。 或许,当初执政者囿于财力紧张,无奈地绕过了老街改造这个难啃的骨头,另起炉灶,开疆辟土,毕竟一张白纸好画图。多年过去了,对于老街而言,山河依旧,倒是一桩幸运之事。如今,在大大小小的城镇,许多老街,无数旧宅,被无情地推平了,废墟上拔起一片片富丽堂皇的现代建筑。政绩排斥破落,怀旧与发展无缘,流水前波让后波,已是推陈出新的标志,现代社会似乎不需要缅怀什么,也没有时间追念什么。 不同于江南的古镇,老街不是临河而建的,而是骑在微微拱起的龙脊上,而龙脊便是鼎鼎有名的江淮分水岭。街北不远处睡着一条河,“西山八景”中硕果仅存的“双龙观涨”即在此处。别外两景“柳林深处”和“方石清流”也在附近,留给人们无尽的遐想。一边是默默承受的街道,一边是淙淙流淌的清溪,水石相望,刚柔相济,是否昭示着世间的阴阳调和? 鸡摊巷,双龙桥,只是一箭之遥。是无意的巧合,还是有心的安排,不得而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意境,倒是在脑海中浮想联翩。 街头,一间低矮的门铺里,两位穿白衣的师傅正在赶做俗称“草鞋底”的大椒盐烧饼,四五个人围成半弧型等着,一阵阵酥香随风飘散。 曾经一次次走过老街道,或行色匆匆,或漫不经心,从没有静下心来,步履从容地走过,人对于自己司空见惯的东西总是熟视无睹,不懂得欣赏。 这样从容不迫的行走或许是第一次,踏着这些青石板和小方砖铺就的路面,一种从未有过的虔诚油然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