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纪事

画舫独品茗

一《秋夜》
街灯以卑微的光
悲悯地照着夜行的人
夜风吹过，一滴雨水从树叶上滑下来
在城市的道路上，无声地绽放
微雨的秋夜，沉睡的人，是富足的
他握着梦的钥匙，他知道蝴蝶飞来的方向

二《无题》
沉入大海的人，他的灵魂，是蔚蓝的
肉体雕琢的生命，在蔚蓝里生出翅膀，成为自己
枝叶从此长青，坚硬的将柔软，阴郁的将晴好
热爱的都会开出花来，眺望的，都会相遇

三《一只秋虫，或者一头小兽》
秋夜有干净的指掌，那些欢愉的秋虫，和小兽
用不眠的歌声，冥想，深爱，来抚慰
喧嚣的尘，融化于圆月
白昼的虚妄和欲念，在清风里消散
我不与一扇窗对峙，不让如水的月光流逝
我知道，远方的水泽站着成片的芦苇
它们守着栖息湖面的月亮
守着它们内心，朴素的爱情
我知道，远方有一叶小舟
载着夜色，载着白桦树多情的眼睛
而我，青灯如豆，青袍如烟，等你来

四《九月》
阳光镂空秋晨
明媚
从从容容
老街
仿佛一颗锈蚀的钉子
将眷念
牢牢钉进这座城的脉搏
我们都是尘世的洪流里
穿越而去的，过客

五《香蒲》
在太阳正烈时，来看你
修长的身姿，依旧一袭去年的青色长衫
兀立在水中的鹭鸟，在我来访时飞走
水面空寂，你递给它倒影，递给它苍苍
你深情摇曳，却摇不起，秋水微澜

六《花》
你躲在香蒲的后面
躲进秋水的微光
我靠近你，靠近清凉的卑微
谁可以一口叫出你的名字
谁可以引经据典
说，你的往事
隐忍于一丛香蒲
听秋风，吹悠扬的口哨
听水鸭子含羞的情话
谁会写一首诗给你
给清秋里的芬芳

七《与一支花相遇，是幸福的》
在秋天
与一支花相遇，是幸福的
你看得见，风，在花瓣上弹拨的颤音
来自身体内部的，和声
像春潮，一层又一层推过
沉睡的草木湿了，月光湿了，连你虚弱的睡眠也湿了
花，一瓣一瓣绽开，一只一只小蝴蝶
像少年枕边的童话，夜夜，翩翩

八《一片水》
每一年的秋风都引我来
每一次都仿佛不期而遇
喜欢这一小片水
喜欢她的宁静，清幽，甚至杂乱无章的草木
都是我，走近的理由
在香蒲的丛里，我静立成一只鹭鸟
我们是秋阳下彼此的风景
是尘世里，最后的手足

九《乌桕树》
很难说，果子与名字，喜欢哪个更多一些
看着它出神，找不到因由
喜欢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便美好起来
她，坐着走着，都婀娜
总是一个人去湖边，看湖水平静，也看被风吹起的皱褶
乌桕树站在身旁，春肥秋瘦，一言不发

十《冬至》
我想象，一片落叶启程，寻它的枝头
却想象不出，这是怎样的一次苦旅
冷，是它唯一的独木舟，将水面剖开，又缝合
像鸟儿的影子，飞过，大雪覆盖的山河

十一《与草木相恋》
与草木相恋
穿它的衣服
戴它的花
结一串草籽
在夕阳里
让风摇
与草木相恋
餐风宿露
一起枯荣

十二《冬夜，微雨》
将细若蚕丝的雨披在身上
看陌生人
行色匆匆
像看，镜子里的自己
独自行走
冬雨并没有
拿它的一万根银针
扎我

十三《梅》
把蕾结在冬雨里
自有它的道理
遇冷，方知热
寒风吹过，梅枝，微微地颤动
我知道
这些蕾将捂化一场雪
将放出一大群蝴蝶
美丽的翅膀，和此时，一样颤动

神州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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