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21-11-7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中国–江苏–扬州 联通
29
江枫派去安徽歙县的人回来,调查的结果正如她预感的那样。
汪钟献策解决了湘兵在十二圩多年不稳之困,又一箭双雕排除了江船十八帮之隐患,汪钟在龚乾清心中已经有了相当的份量,在龚家的地位也已然稳固,江枫必须为长远计了。
江枫将汪钟请到了《枫园》,向汪钟行晚辈礼,汪钟不知何意。江枫问:“先生的高祖可是徽州府歙县稠墅村的汪义?”汪钟很惊讶,立即感觉眼前的江枫不一般,汪钟点了点头。江枫向汪钟跪下磕头,说:“晚辈是乾隆年光禄大夫扬州两淮盐业四岸公所盐商首总江春第五代孙江艾琦之不孝女江枫,给叔叔请安。”汪钟一愣,忙问:“昔日镇江知府江艾琦?”江枫点头说:“正是家父。”汪钟示意江枫起来说话:“你这身子不方便,快起来,你怎么会进了龚家?”江枫悲戚道:“时事所造,一言难尽。”
汪钟道:“你是怎么知道我高祖的?”江枫说:“说来惭愧,叔叔自进了龚家大院后,出手不凡,确是安邦定国大才,晚辈现在委身龚家苟活,不得不诸事小心,以求自保,于是就……还望叔叔体谅苦衷。”江枫知道不能在汪钟这样的人面前耍小聪明,不如实话实说。
汪钟说:“首总江春是有一儿一女,男丁叫江振鸿,女儿叫江昭。江昭也确是嫁给了我的高祖汪义,是我的高祖母,算来我与你父亲是同辈,不过已经出了五服了。”汪钟显然知道江枫所想的了,他自知在龚家必须要保持中立,那怕是周宗穆也不行,这是汪钟多年读书获得的启迪,否则会让龚乾清所有怀疑,从而会失去说话的份量与作用。
江枫道:“叔叔说的是,虽是出了五服,可叔叔身上还有江家的血脉。” 江枫与汪钟的关系超出了五服,已经不再算是亲戚了,但江枫一定要认下汪钟这个亲戚。江枫是要在龚家大院里找一个同盟者,在无共同利益下,亲情是维系这一关系的重要手段。为了以后在龚家的安全,江枫不得不向汪钟摊牌,以求危难之时,汪钟能出手相救。
汪钟直言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江枫凄楚道:“晚辈父母都已不在,更无兄弟姐妹,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找到了叔叔,还望叔叔在龚家庇护一二。”
江枫的话说到了汪钟的痛处,自己也是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再看看自己现在栖身龚家的样子,与江枫无异,江春一儿一女的后人恐怕也只剩下他与江枫了。汪钟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道:“只要本份为人,本份做事,在龚家如有难处,我会尽量帮助的。”
江枫明白汪钟的话是点到为止,这就是一份承诺。江枫万分高兴,忙行礼道:“晚辈的真实身份龚家没有别人知道。”汪钟笑道:“我懂。”
四月,十二圩人翘盼已久的开盐门、江掣的日子终于临近了。
开盐门和江掣是从瓜洲盐栈沿袭而来的,每年的四月,两淮食盐就开始从盐栈陆续运往湖南、湖北、江西、安徽四大口岸,盐斤起运,称为开盐门;这一天,江苏盐法道、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盐运使及其下属经历、知事、巡检、库大使、运同、运副、运判等运司衙门的主要官员、扬州知府衙门等官吏要率扬州两淮盐业四岸公所的盐商来盐栈举行祭江仪式,将浦地盐斤提称数包上船,发桅封,称为江掣。
江掣是大事,汪钟不得不参与其中,他将秦山虎到叫《钟园》,交给他一张纸,要他一定要照纸上写的来办,不得有丝毫差错,秦山虎拿着纸看了半天,问:“时间也太急了点吧,明天就江掣了,这要是出差了岔子怎么办?”汪钟起身拍了拍秦山虎的肩膀,说:“出了岔子,拿你是问,爵爷的霸王龙吟刀你在浦地上没见识过吗?”秦山虎一听,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忙说:“请先生放心,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秦山虎刚出龚家大门,就被盐栈一个衙役叫到了盐栈二堂。龚乾清问:“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秦山虎应道:“都办妥了,二十只快船现在就已经在六壕口等着了,明天早上只要总督大人的船一到六壕口,二十只快船就把他们引过来。”龚乾清点了一下头:“嗯,江掣用的牲畜都备齐了吗?”
秦山虎笑道:“齐了,香是昨天送到的,天宁寺了缘和尚忙活了半个月才把这一千柱香制好了。猪头和活鸡前两天就开始置办了,从仪征县城开始买,一直买到镇江、扬州,去一地方,一个地方街上的猪头和活鸡就被清扫一空了,最后还少一百多,是跑到六合去买的,可算是把这二千五百只猪头,二千五百只大公鸡置办齐全了。”
龚乾清道:“江掣是大事,你们十八帮也难得一年一次大家在一起吃猪头。”说着,又指了指秦山虎的下身说:“前天让简大人告诉你的事情,晚上没忘了吧?”秦山虎尴尬地笑道:“那哪能呢,江掣这几天我就一个人睡的,我就没挨过女人,我的中气很足的,喊起来没问题,爵爷要不要听一下?”
龚乾清笑道:“早听说你秦山虎二天不碰女人,就得爬桅杆了,你也别在这儿喊了,留着明天到江上去喊,让总督大人好好听听,看看我们十八帮新任总帮主的威风,在这十二圩的江面上,你现在可算是水上的王了。”秦山虎道:“爵爷开玩笑了,我秦山虎再威风也是爵爷给的,如果没有爵爷的提携,我秦山虎有什么本事做上江船十八帮的总帮主啊,前天我把一个猪头拆了骨,用豆豉煮了一天一夜,豆豉都煮化了,那香味可是进到肉里去了,闻着味就让人流口水,刚才我已经送到府上去了,让爵爷尝尝湘乡的猪头肉。”
龚乾清摆了摆手,笑道:“湘乡的猪头肉我收下,但是,如果你明天出了岔子,就别怪湘乡人不客气了。”秦山虎认真地点了点,道:“爵爷放心,明天出了岔子,我秦山虎亲自把人头送到盐栈大堂上来谢罪。”
秦山虎离开总栈后,自知责任重大,再次事无巨细地检查了十八帮江掣准备情况。
龚乾清踱步来到衙门外,太阳已经升到了桅杆上,晅然晃目。龚乾清没有想到两江总督唐枢岳突然要来十二圩参加江掣仪式,昨天已经到了扬州。汪钟也觉得奇怪,历来江掣都是地方官员参加,从没有听说过两江总督亲自来过。汪钟感觉唐枢岳没按常规出牌,便提醒龚乾清,盐栈应该有所准备,以防不测。
龚乾清让侍卫把简洛叫来。
简洛进来后,龚乾清表情凝重道:“明天江掣不可掉以轻心,你拿我的令牌,等午炮响后,你就把水师营调到江上,离岸五里,不允许任何过往船只靠近江掣的船,不服从靠近的,就用炮轰了;岸上的,把警察总局的一千人分两拨,一拨五百人放到浦地里面,一拨五百人调到浦地外围,让红庙营、胥浦营、曹山骁骑营、黄泥港火枪混成营、青山缉私营立刻戒备起来。今天晚上仪征境内全部宵禁。”
龚乾清布置完后,刚返回二堂,就见萧元青领着新任仪征县知县湛怀德进了盐栈。
每一位新到任的仪征知县都要到十二圩盐务总栈来拜会总办,这是惯例,因为两淮盐务总办的官衔要比知县高很多。
萧元青将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龚乾清桌上。龚乾清问:“这是什么?”萧元青小声回道:“这是邑尊给爵爷的一千两贽见仪。”龚乾清点了点头,贽见仪龚乾清懂,当年在曾国藩大帅帐前也是常见,都是下属初次谒见上官时,应恭奉送的见面礼。
新任知县湛怀德因在来之前,萧元青就将要见的总办做了介绍,连带各种传闻和亲身经历,湛怀德听罢,也是不由得心里发怵,见到龚乾清后,见他威严的样子,更是紧张的很。龚乾清问湛怀德是哪里人,湛怀德回应是安徽安庆府人。龚乾清客气地说:“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打扰到县衙门,还望县太爷多担待些。”湛怀德忙起身道:“下官初来乍到,暂掌本县治理,决讼断辟,劝农赈贫,讨猾除奸,兴养立教,自知责任重大,十二圩两淮盐务更是社稷大事,下官不敢有丝毫懈怠,有事爵爷尽管差人吩咐就是。”
龚乾清突然想起三万湘军已准允与当地人通婚,安家落户,便与请湛怀德协商要给在十二圩的三万湘人加入仪征户籍。
没想到湛怀德直接婉拒了。湛怀德道:“本朝规定,如要入户于寄籍之地,置有坟庐逾二十年者,方可准其入籍出仕。而本县也有规定,凡客户、外户,要有田地坟墓在本地二十年,方可准其入籍,俱为民户,若无田地者,为白水人丁,不得入籍。”萧元青一旁听了,很是着急,可离湛怀德远,无法及时提醒。
龚乾清说:“这好办,那就买田置地入籍。”湛怀德忙道:“本县是小县,额定纳税之田不过二千四百多顷。自十二圩盐栈建始,人口倍增,外籍人口猛增到二十万,本县现在大约近四十万人口,现在可耕之地每人平均也不过六分田地,即使是丰年,本县产粮也只够三四成人口的食用的,仪征本地人都不够维持生活, 那还有地卖。爵爷也看到了,现在仪征百姓多赖在十二圩盐栈扛盐活为生,换些粮食活命。”萧元青心想,这位年轻的县太爷到底是书呆子的蠢还是故意这样的,章程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再不济,难道还不会转个弯,把这难题推到扬州知府那里吗?
龚乾清听罢,欠了一下身体,阴沉着脸,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三万湘人就是要饭花子流浪汉?不配有仪征的户籍?”湛怀德听声就知道龚乾清不高兴了,哪还敢看他的脸,忙起身低头回道:“不是不是,下官绝不是这个意思。”
龚乾清说:“其他外籍人我管不着,我这三万湘人要买地,可你刚才说没地可卖,我这三万湘人更没什么二十年的祖坟在仪征,你不要找借口,我这三万湘人就是要马上入你们仪征籍,如果你实在不肯办,那我就换个知县来办。还有,我这还有二万多光棍缺老婆,你是县太爷,你帮忙张落一下,只要是没成亲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行,嫁到十二圩来,有饭吃有房住有银子花。我们湘乡汉子会疼老婆的。”
湛怀德此时头脑一片空白,汗都下来了,这哪是协商,简直就是下通牒嘛,不答应连知县都没得做了,这官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啊。湛怀德已没了主意,茫然地掉头看了身后萧元青一眼,萧元青使了个眼色,湛怀德无奈应允。
湛怀德拜会龚乾清全程紧张,好不容易会面结束,出了盐栈,湛怀德对萧元青说:“以后能不跟这位爵爷见面就不要见面了,太咄咄逼人了,压的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出面就行了。”萧元青心里虽不愿意,见湛怀德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觉得很可怜,便应了下来。
第二天,龚乾清在浦地一声炮响后,便立即起床,在《枫园》吃完早饭后,前往浦地。
龚乾清骑马立在引河河堤上,东望浦地,浦地已是人影绰绰,号声鼎沸。
此时,东起弓尾,西到泗源沟,十多里的江面上,二千余条大江船,已经集结在了十二圩沿岸,桅樯如林,船旗招展,望之隐若一座船舶城池。龚乾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只要每艘江船装上二十门大炮,江船十八帮在长江上就是一支无敌的水师。现在江船十八帮已经控制在了手上,如何在外界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改造,这是他将在江掣后要思考的事情了。另外,龚乾清也在苦思冥想着、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他真实的想法告诉汪钟,汪钟会不会反对,反对了怎么办?要不要防泄密杀了汪钟?汪钟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杀了可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