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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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苏官场都知道龚乾清曾是从一品的江南提督，与两江总督曾国藩的品秩是一样，现在只实授了四品的盐栈总办，可三等武威伯的爵位还在，御赐的黄马褂和双眼花翎还在，是超一品。江苏境内，除了两江总督外，其它官员到十二圩盐栈官署来都得下轿。十二圩盐栈的官员都称龚乾清为“爵爷”，这是按叫高不叫低的官场习惯；而两江总督府的一些官员对此叫法彼有微词，当这些话传到曾国藩的耳朵时，曾国藩觉得让龚乾清去做盐栈总办已经是受委屈的了，连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称呼都这么斤斤计较，似乎有点儿不近人情了，于是笑问：“这是当今朝廷和皇上按他沙场征战得来的功勋给的恩赐，有何不妥吗？皇上亲封的爵位难道要藏着掖着，见不得人吗？”曾国藩一锤定音，从此，江苏官场上的人皆称龚乾清为“爵爷”。两江三省除了曾国藩，再没有人比龚乾清的爵位高了，谁也不敢小瞧；谁敢违规官场礼仪或怠慢，便是藐视朝廷法度，是要治罪的。百姓也跟着随之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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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圩两淮盐务总栈官署衙门是一个占地一百二十亩的封闭式大院，四周青砖围墙，进门有一个巨大的照壁，照壁上雕着两条首尾相接的鲤鱼，意在年年有余；官署共七进，大小房屋一百八十一间；内置东西中三路七院，每院几进不等、房间不一，分别用花墙与青砖路隔开，各院独立，分属五个专职理事衙门。
      东路南院，为盐务警察总局，负责管辖十二圩全境的一切行政、治安事务，设有水陆两个巡防缉私营，既承担治安任务，又查缉私盐。
      东路北院，为楚盐、西盐查仓局，负责查验盐船空、实仓与承载盐斤数。
      西路南院，为淮南监掣同知署，负责稽核盐商申报承运的引盐数、票证、税收等掣放手续，发给凭证，开堆放盐上船运行。淮南监掣同知署的人员是整体从瓜洲盐栈移过来的，监掣同知带着老婆孩子都住在署内，三个孩子整天满院子乱跑，不是哭就是叫，署内胥吏很闹心，可没人敢说。十二圩到处是窝棚，街面上更没房子可租，监掣同知一家只能暂住在署内。
      西路北院，为淮南盐引批验大使署，负责稽核发放引盐数票证的。批验大使肖星魁是个老头，带着一个妖艳的小妾也暂住在大使署内；只要小妾一出门，全署的男人都会偷偷看上几眼，小妾屁股胯大，走路喜欢扭来扭去，批验大使肖星魁被撩拨的趁中午吃饭的档儿，都要跟小妾在宿舍里亲热一番，下午就蔫头耷脑，署内官员都私下议论批验大使肖星魁不会长寿。
      中路南院，为总栈大堂，上悬曾国藩书写的“东南利浦”。
      中路枢院，为总栈浦委厅，负责淮盐盐斤进出浦地的一切事务管理，并监管场浦各职司工种和水陆工种的职责，有执法权。
      中路北院，在总栈官衙最后面，横跨东西中三路，为总栈各院各署胥吏和衙役的宿舍、厨房、餐厅之所在；但各院各署也都有自己的宿舍与厨房，却基本上被本署长官和家眷占用了。
      盐栈官署大门前有一座石砌的大码头，对面的引河有三十丈宽，河面有十条桥船托起的一座浮桥，引河南岸是浦地，浦地占地三百亩，浦地上有近千座的大盐仓，盐仓存储的盐可容十亿斤以上。
      浦地临江处竖三座木楼牌坊，为三盐门；中门也叫大盐门，以大盐门最高最宽，门额的木板上镌刻“利涉大川”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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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盐门两侧有石礅两座，上插旗杆；左为东盐门，右为西盐门。这三座盐门自竖起来第一年起，就变得很神奇，每年刚进入四月，必会出现一次双影六门交错的现象，预示着十二圩重要节日“江掣”的到来。江掣也叫开盐门，浦地里的盐开始运往四大口岸。
      三座盐门正对南面的长江，临江砌着了一条由西向东二十里的一字长堤，长堤分段留口，二十座码头一直延伸到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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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盐门上原本没有“利涉大川”四个字，后来是萧元青硬找上去的。
      大牌坊做好后，萧元青心就开始泛活起来了，他找到简洛说：“这么大的牌坊，没匾额实在是不好看，再说也是对着大江，应该有个祝福的匾额才合适。”简洛想了想，东台山老家的牌坊上也是有字的，于是便让萧元青准备。萧元青说：“我们县里有一位大儒，字写的相当漂亮，他写肯定行，不过就是润笔贵了些。”简洛说：“我只知道毛笔，这润笔是什么东西？”萧元青一听乐了，忙解释道：“就是银子。”简洛问：“多少银子？”萧元青竖起一个手指，说：“一字一百两。”简洛盯着萧元看，说：“这么贵？”萧元青说：“人家可是大儒，道光二十九年己酉科的举人，学问大的很，字写的更是我们扬州府二州六县一绝，我跟他是朋友，可以讲讲价的。”简洛说：“那行，你先去办吧，这事还得问问我家爵爷才能定。”
      得了简洛的应允，萧元青想着这下又有银子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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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回到县城，特意买了半只盐水鹅去找汪钟，汪钟见了说道：“黄鼠狼又来给鸡拜年了。”萧元青笑道：“你要真是只鸡，我早把你给吃了，你这张破嘴能不能不要这样损我呢。”随后，就把大牌坊的事情说了。汪钟笑道：“我也真是佩服你，凡你目之所及，皆能发现银子。”萧元青笑道：“这么大的漏洞能看不到银子吗，这银子不挣白不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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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拗不过萧元青，便打了一卦，是涣卦。汪钟说：“吉利。就用利涉大川这四个字。”萧元青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卦象我看不懂，你解给我听听。”汪钟说：“你还是让驴踢少了，这是涣卦，下坎上巽。巽为木，坎为水。船为木制，浮于水，行走大河大江。卦上说，此乃履险如夷、主动出击，值得进取的最好时机。利涉大川在中间的大盐门，绝佳！”萧元青听了点点头，说：“说的好象有道理，你把这四个字写下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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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萧元青将四个大字递给了简洛看，又把汪钟的话学了一遍，简洛也感觉好，问：“这四个字要多少银子？”萧元青见简洛说好，就说：“这位大儒说，这么大的盐栈，四百两银子，不能减价，减价不吉利。”简洛一听就恼了，抓住萧元青的衣领子叫道：“你想吓唬我？你信不信我马上到城里去把这个什么狗屁大儒给砍了？”萧元青也没想到简洛说翻脸就翻脸，忙陪笑道：“我哪敢啊大人，如果大人嫌不好，这字我带回去，我一两银子都不要了，还不行吗。”简洛说：“你在这儿给我站好了，哪都不许去，我这就让我家爵爷看，如果看好了，一两银子不会少你的，如果说不好，我回来就砍了你。”萧元青脸都吓白了，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弄巧成拙了，还得搭上性命，不值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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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洛将字拿给龚乾清看。龚乾清听了简洛对这四个字的解释，又看了看字，说：“这字写的不错，大气，不就是四百两银子嘛，大帅一个字上万两呢，这算什么，给他，让他马上刻上。”简洛笑道：“没想到爵爷也懂字。”龚乾清扭头看了简洛一眼，骂道：“你他娘的看不起我？我大哥是秀才，我姐夫是举人，我能不懂字？”简洛吓了一跳，忙道：“我是想说爵爷懂字。”龚乾清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不懂字是不是？”简洛急道：“爵爷，我不是那个意思。”龚乾清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姐夫的样子，也在瞬间想到了大姐，心里一阵难过。龚乾清指着简洛大声吼道：“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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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洛吓的慌忙跑了出去，他不知道龚乾清为什么突然会发这么大的火。简洛回来一见萧元青，便一把将他拽住，狠狠地打了两个耳光，然后将一张银票拍在他的脸上，叫道：“滚出去。”
      萧元青被简洛突如其来的一顿揍，打懵了。萧元青捂着脸跑了出去。萧元青边跑边骂道：“操你娘，神经病啊，好好的打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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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很沮丧地赶回了县城，把四百两银票往汪钟的茶桌上一放说：“给你挣来了。”汪钟看到萧元青的脸，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萧元青骂道：“那个狗日的简洛，不知发什么神经了，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顿。我这一路也没想明白，字不好，不要就行了呗，可他又把银子给我了。”汪钟立即拉着萧元青往外走，萧元青忙问：“你要干什么？”汪钟道：“找盐栈总办评理去，字要不要都不能打人，得讨个说法。”萧元青一听，吓坏了，忙甩开汪钟的手，道：“你也犯神经了是不是？简洛只是打我，那总办阿修罗说不定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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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是想借机去看一眼龚乾清，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龚乾灵的弟弟。萧元青死活不肯去，汪钟也只得作罢，道：“凭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揍，这四百两银子你拿着吧，我不要。”萧元青一听，揉了揉脸，笑道：“虽然我为你挨了打，可这字是你写的，这银子如果你嫌脏，我就替你收着，你要用钱了，再到我这来拿就是了。”汪钟说：“那我就不留你了，茶叶没了，我得买茶叶去。”萧元青一听，忙叫道：“哎哟喂，打人不打脸，我今天的脸刚才让简洛打过，现在你又来打了，我这就拿茶叶去，我都把这事给忙忘了，等着啊，顺便给你带只老鹅回来，晚上喝两杯。”汪钟说：“喝个屁，了缘和尚那里的茶你也没送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去天宁寺，了缘和尚拿自己烘的桑树叶子泡水喝，你瞧你干的什么事。”萧元青陪笑道：“我有罪我有罪，真的全忘了，你提起了缘和尚，我现在才知道他可是一个厉害人。”汪钟一脸的迷惑，问：“你怎么知道了缘和尚厉害了？你跟他聊过？”萧元青说：“我哪有你那样的闲功夫，我是试过他的，不是一直有传闻了缘会功夫嘛，听说他每天天没亮就到四源沟和北沙寺，捡碎砖捡石块，往天宁寺背，力大无比，从不间断，说是要重建天宁寺大殿。有一天早上我醒的早，就找衙门里四个人把天宁寺里两口水井上的石拦给抬到大门口去，把庙门给堵了，就等了缘和尚出来，看他能不能搬得动，一个石拦有四百来斤重呢，四个衙役才抬得动。我们就躲在庙门外等着看，好嘛，人家了缘和尚一出来，直接一手提一个石拦就放回井上了，这还不厉害？”汪钟皱着眉头问：“怎么没听你说过呀？”萧元青尴尬地说：“知道你跟了缘关系好，不是没敢跟你说嘛，今天也是话赶话，说突噜嘴了。”汪钟突然跳起来说：“你还敢捉弄人家，你这个混蛋，就是欠揍，简洛打你还是少了，你还不赶快把茶叶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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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_vicky0512

胥浦老菜农 发表于 2023-1-10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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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_vicky0512 发表于 2023-1-12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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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浦地眼看就要建成了，一旦建成，各县来派来管理本县工匠的衙役们都将返回，十二圩盐栈将正式开始运营，浦地每天将有几万盐工进出，如何管理成了龚乾清很头疼的事情。龚乾清叫来淮南监掣同知，寻问瓜洲浦地是如何管理的。同知道：“原来瓜洲浦委厅总领现在扬州，要不把他请回来？”龚乾清挥手道：“不用，浦委厅总领我有人选。”龚乾清不想浦委厅这样重要的位置授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