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胥浦老菜农

      晚上，江边夜营。龚乾清将吉字营的所有把总叫来商议怎么管理。龚乾清说：“盐栈衙门有瓜洲来的那帮人帮我管着，马上浦地就要建好了，浦地上还有街道的那些破事烂事怎么办？你们整天闲的蛋疼，从今天起，都给我忙起来，各管一块，谁也别想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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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商议后，龚乾清决定在江堤北重新建一条新街，并将十二圩分为三个行政区，按船形划分，西区为头帮，中区为官街，东区为尾帮，各区设有区长。谢正贵任西区区长，诸献任中区区长，马凯旋任东区区长。各区配衙役二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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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龚乾清又开始实施军事布防，把整个仪征县域都纳入了他的布防范围，在仪征西部建胥浦营，陈家宝任营千总；东部建红庙营，汤信任营千总；北部曹山建骁骑营，楚壤任营千总；黄泥港建火枪混成营，吕诚忠任营千总；南部长江建十二圩水师营，严阔任营千总；各营二千人马，街道和浦地再配一千名的警察，都是从吉字营里抽调组成，他们的任务很明确：平叛、缉私、治安、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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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向两江总督府衙申议擢升简洛为正五品守备，陈家宝、汤信、楚壤、吕诚忠、严阔升正六品营千总，曾国藩一看，这些人都是湘乡东台山的子弟。曾国藩笑道：“这个蜜狗，便宜尽让自家人占了，打仗倒都能独挡一面。”曾国藩上奏朝廷，获准。简洛身兼浦委厅总领和警察总局局长，并管辖设在仪征最西边的临江青山缉私营；青山缉私营有八十间兵营、三百五十名绿营兵、二百巡骑兵、二十条巡防船，十艘炮艇；其管辖范围：水路东到十二圩，西到江宁浦口；陆路东到胥浦，西到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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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两淮盐务总栈内的各衙署武装护卫，则由龚乾清的五十名黑甲侍卫充任，但各衙署无权指派他们做任何事情，如各衙署稍有反常动静，龚乾清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时间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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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圩拥有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是江北三府二州所有绿营武装加起来都不能及的。但仍有一万名吉字营湘军无法安置，龚乾清令他们参与到十二圩的各行各业中去，自己挣钱自己花，而且军饷照发不误，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天晚上酉时必须回江边大营点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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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诸事安排妥当，浦地建成，各县衙役带着本县工匠返回。龚乾清指定的各班人马进入各自岗位，管理浦地数万盐工，一切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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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有条不紊地施政与管理，曾国藩有所耳闻，便召龚乾清和董允瞻到两江总督府衙寻问十二圩建栈情况和两淮盐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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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允瞻乘船到十二圩，找龚乾清一起同行。当晚，龚乾清把东台山的子弟都召到江边夜营，烤羊招待董允瞻。东台山四个寨子前后有近千名子弟参战，现在仅剩下十八个人了。龚乾清在他们中间，年岁最大。龚乾清举起酒碗道：“今天难得都是我东台山人聚一下，这还是托老董的福，来，为我们这些还没死的东台山人，干！”董允瞻随众人一起将酒端了起来，道：“我们这样不太好吧，都是东台山的，其他湘乡人该如何看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个县里的。”楚壤道：“打仗我们东台山人哪次不是冲在最前面，被打死的也最多，汤信他哥当年在秣陵关外挡李秀成大军的时候被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我就在边上。”龚乾清道：“出来上千人，现在活着的，你看看，就剩下这么点了。就你来了才聚一下，别叽叽歪歪的，喝酒。”董允瞻也是感慨万千，道：“都是一个山里肩并肩出来的，出生入死能活到现在真的不容易，你们这里有正六品千总，也有正七品把总，都活出人样来了，那就为我们这些还没死的东台山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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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壤悄悄走到董允瞻面前，笑道：“你当舅舅了。”董允瞻惊问：“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楚壤道：“我也是前几天刚接到的信，男伢子。”楚壤和董允瞻都是凤凰寨的，董允瞻的小妹嫁给了楚壤的大哥楚山。董允瞻端着酒碗，拉着楚壤的手，走到龚乾清面前，笑道：“给你介绍一下你家亲戚。”龚乾清看着他俩，问：“什么亲戚？”董允瞻把他与楚壤的关系一讲，龚乾清笑道：“这也能算亲戚？”董允瞻道：“怎么不算，我们下一代就有血缘亲了。”龚乾清笑道：“这么算好象是。”楚壤笑道：“我哪敢跟爵爷攀亲戚啊。”龚乾清道：“伢子都有了，下一代的血缘就扯上了，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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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军自组建起，军中就天然地存在同乡关系、亲戚关系、联姻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曾氏兄弟也没有免俗，龚乾清和董允瞻更不可能脱离这种怪圈，况且，他们不仅认同这种关系，还要依靠这种关系。
      楚壤见龚乾清承认是亲戚后，心中大喜，转身找简洛和汤信狂饮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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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龚乾清和董允瞻一起前往江宁总督府，楚壤、汤信和吕诚忠随行。
      曾国藩听了两人汇报后很是满意，更是欣慰，中午特意留龚乾清和董允瞻一起吃饭。饭后，曾国藩兴致很高，邀龚乾清和董允瞻一起到总督衙署西花园散步，回忆峥嵘岁月，走着走着，曾国藩突然感觉腿脚发麻，龚乾清赶忙将曾国藩背回书房，董允瞻慌忙跑到前院叫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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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曾国藩已口不能言，用手向医官摆了摆手，让其退下。书房门外站满了总督衙门里的官员，曾家内眷已是惊慌失措在一旁哭泣着。曾国藩指指家眷，又看了董允瞻一眼，挥了挥手。董允瞻立时明白，将曾家内眷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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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自知大限将至，挣扎着在茶几上用茶水写了七个字：不能反，马首九帅。龚乾清惊恐万分，不住点头答应。曾国藩看着董允瞻，然后又指了指龚乾清，董允瞻惊慌失措地跪地问道：“大帅的意思？”曾国藩指了指茶几，董允瞻起身过去一看，立马就明白了，伏地道：“大帅的意思卑职懂了。”曾国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端坐在椅子上，三刻后，一代名臣溘然而逝。
      龚乾清跪倒嘶吼：“恭送大帅！”匍伏不起。
      总督衙门里的官员和曾家内眷一听，全都涌了进来，放声大哭。书房顿时混乱不堪。
      曾国藩的突然去世，是大清帝国同治十一年发生的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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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督府衙开始治丧。朝廷火速任命江苏巡抚唐枢岳署理两江总督。
      唐枢岳率江南三省驻江宁官员前来吊唁。当天晚上，唐枢岳突然下令将苏州绿营调入江宁城内，将湘军全部撤换了下，令其撤回城外的江南大营，全城戒严。龚乾清突然警觉起来，问董允瞻道：“唐枢岳想要干什么？是冲我还是冲城外的江南大营？”董允瞻道：“这个时候撤下湘军不正常，接下来的事情不好说，要么让江南大营缴械，要么就抓捕你。”没想到龚乾清一听，竟笑了起来。董允瞻望着龚乾清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龚乾清笑道：“唐枢岳是不是要这么干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我要干什么了。”龚乾清道：“现在江南大营里只有一万人马了，其他的早被大帅遣散走了，这一万人马是大帅为防万一而留着的，我不能让他们落到唐枢岳手上去。”董允瞻道：“你打算怎么办？”龚乾清道：“就地解散，然后我带他们去十二圩，这些人打起仗来可都是狠人，将来我用得上他们。”董允瞻急道：“他们只听大帅的，你根本调不动他们。”龚乾清笑道从怀里掏出一块紫铜令牌来，冲着董允瞻晃了晃。董允瞻一看，忙问：“这是大帅的令牌，你从哪来的？”龚乾清道：“大帅走的时候，书房里乱的很，我就拿了。”董允瞻指着龚乾清：“你……”
      龚乾清将楚壤留在了董允瞻身边，自己带着吕诚忠和汤信出城前往江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