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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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在离开江宁前，亲自到江南大营巡视，要龚乾清安排好江南大营事务，让他务必牢记“耐得烦”这三个字，否则，整个湘军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董允瞻也随曾国藩一起离开了江宁，前往京城。
      朝廷立即调闽浙总督马新贻到江宁接任两江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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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朝廷为安抚曾国藩和湘军，又调曾国藩到河北保定任位居大清国九督之首的直隶总督，这仍旧是要把曾国藩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看着。董允瞻又随曾国藩去了保定直隶总督府衙门。没过多久，董允瞻写信给龚乾清说成亲了，娶的是保定知府的独生女儿，还是曾国藩保的媒。
      龚乾清在江宁的江南提督行署得信后，哈哈大笑道：“老董终于把保定知府的闺女给睡了。”众将大喜，正商量着晚上去哪喝酒庆贺时，新上任的两江总督马新贻突然召龚乾清到两江总督衙门去。龚乾清说：“你们先商量着，定好地方我直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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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赶到总督府衙门，马新贻直截了当提出要求龚乾清在三天之内把江宁三十一门的湘军全部换防。龚乾清一愣，寻问为什么？马新贻称湘军辛苦，需撤回城外江南大营进行休整。龚乾清笑道：“弟兄们辛苦习惯了，多谢总督大人美意。”婉言拒绝。
      两江总督虽然名义上可以节制江南提督，但马新贻知道自己是指挥不动龚乾清的，他的这个两江总督在龚乾清面前就是个摆设。马新贻此刻才体会到湘军的本质，湘军属私募武装，历来兵为将有，士兵只忠于自己的长官，不效忠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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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新贻无可奈何，当天就奏请朝廷，请求准许他将江宁三十一门的湘军换防，并自行从全省各府州县绿营中选营兵二千五百人屯戍江宁城，亲自加以训练，建一支独立于绿营之外的，只服从于自己的“督标”。朝廷准奏。
      把守江宁城三十一门的湘军全部换防，撤回城外的江南大营，这是要把湘军撵出这座舍命打下来的江宁城，龚乾清强烈感觉到了这位新任的两江总督来者不善，但朝廷的圣旨又不能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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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从各方传递过来的消息，龚乾清顿时明白马新贻到江宁来就是为了做两件事情，一是在暗查传说中太平天国“圣库”巨量财富的下落，朝廷怀疑是被曾国荃私吞了，认定天王府被付之一炬就是为了毁灭证据；二是要裁撤驻扎在江宁郊外江南大营里的二十万湘军。
      龚乾清立即派人通报远在湘乡的曾国荃，并写信给曾国藩，代表江南一百二十营湘军请求保住江南大营，希望曾国藩能回任两江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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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龚乾清急切地等待着曾国荃的回信时，他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取名：龚湘辰，乳名：应龙。
      伊大花把佛来喂到应龙出生，就接着喂应龙。小应龙象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奶不是裹，而是吞，如此吃法极象小时候的龚乾清，能吃能屙。这么个吃法，伊大花的二个乳房根本不够应龙吃一天的，周宗穆怕伊大花奶水不足，便要伊大花天天吃鸡鸭鱼肉来保证奶水充足，伊大花也就每天早早起来到街上去亲自买催奶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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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伊大花又到街上买催奶用的猪蹄和野鸽子，回来的时候见天色还早，正好在离家不远的一条路边上看到一个摆摊的算命先生，伊大花想着在扬州的大儿子好些日子没悄信来了，就要算算大儿子在扬州怎么样了。算命先生全说好话，伊大花听了很开心，给了二文钱。随后又说自己刚生了个小儿子，也要算算未来怎么样。伊大花就报了龚湘辰的生辰八字，算命先生算了半天说：“今年是戊辰年，戊意为不动之戈，辰为龙，再配这孩子生辰八字中的天干地支看，这孩子将来可不得了，他这不动之戈是要屠龙的。”说完，又认真看了看伊大花的面相，说：“不过，这孩子肯定不是你生的。”伊大花吊起嗓门狡辩道：“不是我生的难道是你生的不成。”算命先生说：“要是我说错了，分文不取，这孩子绝对不是你生的，因为你没这命。”伊大花说：“一看你就是胡说八道。”说着就要走，算命先生一把将伊大花拉住了，道：“命算过了，钱还没给呢。”伊大花甩动了一下大屁股，冲着算命先生就是一撅，把算命先生撅了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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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大花回来后，把算命先生说的事当成笑话讲给了周宗穆听。周宗穆笑着说：“算命的就是跑江湖的，那有生伢子没足月就自己上街去菜的道理，他要是没这点眼力，还不知道要挨多少打呢。”
      很多年以后，周宗穆才明白过来，当大清国在立朝第二百七十四年的时候，其国祚确实是在她的二儿子龚湘辰的手上开始进入了倒计时，直至龙庭最后的覆灭，算命先生说是屠龙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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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没等来曾国荃一个字的回信，却带来了七个字的传话：稍安毋躁耐得烦。而曾国藩则一字未回，一句话没有。
      龚乾清不再搭理马新贻，却搬进了江南大营住了下来，开始加紧操练兵马。二十万不听调度的大军压在城外，这让马新贻深感惧惮，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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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不在家里，周宗穆的饮食就变得简单起来，文钊先的事情也变得少了，伊大花将周宗穆吃剩下的饭菜端回厨房，舍不得倒掉，要自己吃了。文钊先不让，指了指那碗鱼汤，又指了指鼻子，摇了摇头。伊大花笑道：“哪那么娇贵，这可是鲈鱼汤，倒了怪可惜的，再热一热我喝了。”
      谁知，到了半夜，伊大花突然肚子疼痛难忍，满床打滚。文钊先慌忙将伊大花背起来出门找药店。当文钊先敲开药店后，坐堂郎中一把脉，道：“绞肠痧，来不及了。”伊大花脸色惨白如纸，紧紧抓住文钊先的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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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堂郎中不让伊大花留在药店里，文钊先背着伊大花走在街道上，放声大哭，引来几声狗叫。文钊先大骂老天爷对他的不公：“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啊，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灵妹子没了，儿子没了，大花现在也没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操你娘的老天爷，你也把我收了吧，操你娘老天爷……”文钊先的哭骂声在深夜的街道上飘荡，很快就被黑夜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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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钊先将伊大花背到碑亭巷的宅子口就放了下来，抱在怀里，在等天亮。文钊先并不爱伊大花，甚至有点儿嫌弃她，可他知道伊大花是个好老婆，是他儿子子胥的好母亲，文钊先希望她好好活着，他们再生个儿子，一家人待在一起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就象他曾经的梦想太平天国一样。
      文钊先抱着伊大花呆呆地坐在宅子口，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没有眼泪，也不再咒骂，他的心仿佛也跟着伊大花一起走了一样。文钊先不想把死人带进龚乾清的家里去，那样不吉利。他在等老孙头早晨起来开门，要跟老孙头打个招呼，龚家他不再来了。他要把伊大花带回朝阳门王家瓷巷子家里去，和儿子子胥埋在一起，他们母子俩就团圆了，他也可以天天守着他们母子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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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闻讯从江南大营赶了回来。
      龚乾清为伊大花买了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帮助料理了伊大花的后事。龚乾清对文钊先道：“跟你商量一下，你还是回来吧，这几天穆妹子没吃好，奶水不足，应龙整天哭闹，家里的饭菜离不开你，工钱你随便开。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那也容我找到会做仪征菜的厨子你再走行不行？”文钊先望着龚乾清，这张脸比小时候多了许多伤痕，比以前更丑更狰狞，也比过去多了凶悍和威严，让人不敢对视。文钊先想到了龚乾灵，如果她在，她会要求自己留下来的，这是她的亲弟弟。文钊先点了点头。
      安顿好家里的事后，龚乾清返回江南大营时，在城门被两江总督府衙的人拦了下来，称总督大人有请。龚乾清以为马新贻要找自己谈裁撤江南大营的事情，便随衙役去了总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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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龚乾清进了总督署衙，马新贻就向龚乾清直接摊牌，称，据查，龚乾清的夫人周宗穆乃洪逆天王府女官，系后宫云裳馆女教授，要求龚乾清休妻，交两江总督署衙拘押解京问罪。龚乾清很冷静地听着，不说一句话。最后，马新贻暗示龚乾清，只要说出太平天国的金银下落，并着手遣散城外江南大营的二十万湘军，此事可以不追究。让他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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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龚乾清道：“总督大人你说完了？”马新贻点了点头。龚乾清起身道：“那我可以走了吗？”马新贻被龚乾清的傲慢激怒了，沉声道：“事情没交待完，军门不可以走。”龚乾清笑了笑。
      龚乾清称太平天国的金银财宝真的是没有找到，他娶天王府云裳馆女教授有事情，湘军人人皆知，也从没想过要对朝廷隐瞒什么。而遣散湘军的事情，龚乾清要求先回江南大营与众将商议后再做决定，马新贻不允，告诉龚乾清，他只能待在江宁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