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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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字营就地军转民以及总办的人选曾氏兄弟达成共识后，便召龚乾清到江宁。
      龚乾清没想到自己会从此离开军营，离开让他感到有虎狼之气的湘军大帐，他喜欢那样的生活，简单而充满生气。龚乾清从来都是喜欢简单地活着，并且简单地往一个目标奔驰。在战场上与对手是面对面的，不管用什么办法，目的只有一个：确认对手，杀死对手。
      曾氏兄弟这样的安排，一半是军令，一半是为后事考虑，龚乾清不得不接受下来，也从此要跟盐打交道了，离扬州盐商就更近了。龚乾清现在的目标就是扬州盐商，他要找到给大姐下蛊的扬州盐商，然后杀死他，如果找不到，那整个扬州盐商都将成为他的敌人，是敌人，就要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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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荃担心大量的吉字营铠甲和武器弹药该如何隐藏在十二圩，如果处理不当，朝廷一旦知晓，就是谋反的证据。
      曾国藩胸有成竹地说：“好办，给我们的龚大人建一座五百亩的大园子，在园子里再盖一个大祠堂，前后三进，有多少铠甲和武器弹药装不进去？”曾国荃担心地问：“修这么大的园子，会不会越制？”曾国藩说：“我们的龚大人现在虽不是江南提督封疆大吏了，可三等武威伯的爵位还在，五百亩的园子不算越制。” 龚乾清问：“一处为官不过几年，用不着建这么大的一个园子吧？” 曾国荃走过来看了龚乾清一眼，说：“吉字营三万人马驻扎在十二圩，他们一天不动，你就不能动，朝廷也不会动，外人更不愿拿这么一块烧红了的烙铁握在手上，你说你能在十二圩待多久？”曾国藩呷了一口茶，悠然道：“仪征有一个很出名的园子叫东园，当年苏东坡就在东园待过，大书家米芾曾在东园给苏东坡递过药；东园有三绝，名园、名记、名书，欧阳修的《真州东园记》、王安石的《真州东园作》、蔡襄的书法；如果我有一日解甲归田，希望能在东园一觉睡到自然醒。”龚乾清说：“大帅，那我先建，建好后大帅来住。”曾国藩摇了摇头说：“恐怕我和九帅都没这个福气，如果东园能在你手上恢复它昔日之景，也是本朝士林之幸事。记住，置地五百亩，过则越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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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路上，龚乾清在想，东园是个什么玩意，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他们是干什么的？
      龚乾清赶回碑亭巷的家。周宗穆一如往常在等着他回来。龚乾清将三个儿子轮流抱了一番，周宗穆看了小红一眼，小红便知趣地领着三个少爷到前院去玩去了。龚乾清迫不及待地一把周宗穆抱了起来，道：“穆妹子，想死我了。”周宗穆笑道：“想我了也不常回来，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龚乾清道：“有个屁人。”可龚乾清在与周宗穆折腾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出现江枫楚楚可怜的样子。周宗穆在身下小声道：“慢点慢点，真是饿疯了。”周宗穆喜欢龚乾清这样疼她爱她，知道龚乾清没有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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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在江宁碑亭巷家里待了二天后，返回十二圩。龚乾清并没把建园子视为是自家的事情，而是当成了曾国藩下达的作战指令。龚乾清让简洛找仪征知县帮着寻东园遗址在什么地方。
      简洛自打跟着龚乾清进入十二圩后，便成了龚乾清左膀右臂，暂代巡防营管带，龚乾清把吉字营里的许多事情交于他打理，成了半个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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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简洛带着八名巡防营兵勇前往仪征县衙门。仪征知县获报，慌忙出来迎接。简洛说明来意，知县忙将萧元青叫来，令其陪同。
      简洛和八名巡防营的兵勇都骑着马，萧元青没有代脚的，只得到东门租了汪钟一头毛驴随行，汪钟问：“你带他们去干什么？”萧元青说：“谁知道他们抽的什么风，说要找东园遗址，我哪知道啊。”汪钟说：“东园遗址在文墩。”萧元青问：“你怎么知道的？”汪钟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的，真州八景你总该清楚吧，文墩积雪。”萧元青听罢，猛拍了下驴的屁股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早说啊。”谁知毛驴一尥蹶子将萧元青踢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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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疼的咬着牙说：“这驴该做阿胶了。”汪钟说：“活该！不读书连驴都瞧不起你。”萧元青说：“我从不读闲书，哪象你。”汪钟笑道：“圣贤书也没看你读好，还不是个破秀才。”萧元青骂道：“呸，你还不一样，吃屎的破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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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带着简洛出城向东，找到了文墩。文墩就是一个高丈余，方园二十多丈的土堆子，在土堆子的北边有一个大水塘，其它地方都是荒地。简洛问：“你确定这是东园的遗址？”萧元青说：“我打小就常来这里玩，肯定是这里了。”简洛下马四处走走看看，见远处有两棵巨大的树，问：“那是什么树？”萧元青说：“那是金桂，秋天开花的时候，全城都能闻得见，可香了。”简洛问：“这么大的金桂得有多少年啊。”萧元青说：“不知道，以前听城里的活城隍讲，这是西汉吴王刘濞种下的，到现在得有二千年了。”简洛惊叹道：“二千年还活的这么好，肯定是大吉大利的宝树，那就以那两棵金桂为中心，划出五百亩的地来。”萧元青听了一愣，问：“大人，要划这么多的地，你们要做什么用啊？”简洛说：“建东园。”萧元青一愣，说：“建东园？史书上说，东园原来也就百十亩地，也用不了五百亩吧。”简洛说：“这不是你管的事情，你据实划地就是了。”萧元青问：“这是官府用地还是私人用地？”简洛不耐烦地说：“我再说一次，这不是你管的事情。”萧元青说：“地契上总得有个主吧。”简洛想了想，说：“龚乾清。”萧元青不敢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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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磨叽半天又问：“大人是想参照过去的东园建？还是……”简洛说：“照着过去的样子建。”萧元青问：“那大人手上可有东园的全景图？”简洛反问道：“你手上有东园的全景图？”萧元青陪笑道：“如果小的能找到东园的全景图，这园子能否让小的来承建？你看总栈的官衙就是小的承建的，应该不错吧。”简洛说：“如果你能找到东园全景图的话，兴许有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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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下午，简洛和萧元青返回仪征县城，知县也不敢多问，立即让萧元青把地契开据出来让简洛带了回去。
      萧元青把简洛一行送出东门，又将毛驴还给了汪钟。汪钟问：“找到没有？”萧元青说：“找到了，他们划走了五百亩地，要重建东园。”汪钟听了，忙追问：“你说的真的假的？”萧元青说：“真的假的都让你说了，他们划地五百亩，就是盖五座庙也用不了这大的地方吧，那位阿修罗就是一武人，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仪征还有东园这地方的？”汪钟笑道：“肯定是曾国藩，他可是武英殿大学士，文武全才，仪征东园他肯定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要重建东园呢？”萧元青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再说了，没东园全景图，就随便盖几个楼几个亭子也不叫东园吧，你说是不是。”汪钟问：“你确定他们真的是要重建东园？”萧元青认真地说：“我确定，那个简洛还对我说，如果我能找到东园全景图，承建的活就有可能交给我来干，这还能有假吗？”汪钟想了想说：“东园全景图我好象有。”萧元青一听，跳了起来，抱着汪钟叫道：“你就是我的亲爹啊，图在哪儿？”汪钟挣扎了一下说：“你松开，滚一边去。” 萧元青死乞白赖地问：“你真有全景图啊？”汪钟说：“你不松开手，我上哪给你找去啊。”萧元青忙松开手说：“你要真有，我晚上请你吃大席。”汪钟笑道：“连吃三天你舍得吗？”萧元青说：“有什么舍不得的，三天就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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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从内室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一卷长画，说：“这是我前几年在扬州花十两银子买下来的，是元朝书画名家黄公望的真迹。”萧元青鄙视道：“黄公望的真迹才值十两银子？骗鬼了你。”汪钟说：“是一户盐商家的，败落了，我捡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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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将画缓缓展开一看，果然阆苑琼楼，水木清华，气象万千。萧元青感叹道：“真没想到我们仪征还曾有过这么气派这么漂亮的园子，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汪钟道：“你生为仪征人，自家祖宗的事都不清楚，仪征自西周公子義受封在此筑城以来，也有二千多年了，物华天宝，人才辈出，可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仅弄了个破秀才，你说丢人不丢人。”萧元青急了，道：“怎么说着说着又拐到我身上来了。”汪钟笑道：“我看你来气。”萧元青问：“这要真的是黄公望的真迹，现在得值不少银子吧。”汪钟说：“这幅《春晓东园图》现在价值千金，如果他们真能恢复东园，这全景图我愿意贡献出来，分文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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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盯着画左看右看，说：“好象是真的。”汪钟一把将他拉开，说：“你懂什么？银子纯不纯你能看出来，鉴画你就是个白痴，装什么大头。”萧元青说：“什么都不说了，现在就请你吃大席，仪征城里的酒楼你随便点。”汪钟：“慢着，你还没叫我一声爹呢，现在就叫。”萧元青骂道：“好你个汪毛驴，敢占我便宜。”汪钟笑道：“你不是刚才说的嘛，只要我有东园图我就是你亲爹吗，不许耍赖啊。”萧元青道：“少废话，想去哪吃？”汪钟说：“福照楼如何？”萧元青笑道：“真不愧是吃屎的举人，张口就点仪征最好的饭菜，行，就福照楼，少点些啊，够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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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在福照楼吃饱喝足了，出了酒楼，对萧元青说：“看在今天酒菜不错的份上，免费送你一个提议，光有全景图恐怕还不行，全景图仅仅是能把整体布局看明白了，可各处亭台楼阁还得要细画出来，你还得到扬州找画师单画各处景点，我们仪征画师差不多都是三脚猫，能画的好的真没几个人。”萧元青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这顿饭没白请。”汪钟突然道：“你能不能带我见见那位盐栈督办？”萧元青愣住了，问：“你要见他干什么？”汪钟笑道：“好奇，你把他说的那样可怕。”萧元青道：“他可不好见，我平时都是跟简洛见面，有事也跟他说，督办我也是远远见过几回，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着的，上回知县让我来办事，连门都没让我进去。”汪钟道：“你明天不是要去送画嘛，把我带上，说不定能碰上呢，你就当我是你的随从了。”萧元青笑道：“这行啊，不过你得听我的，呵斥你，你可不许当众骂我啊。”汪钟笑道：“行行行，全听你的，你就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我都不带回你一句的。”萧元青拍了拍汪钟的肩膀，道：“你见过腰有这么直板的跟班吗？哈一点下来。”汪钟弯了一下腰，骂道：“臭不要脸的，你等着。”萧元青笑道：“嗯嗯，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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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萧元青带着汪钟，一起进了巡防营。汪钟抱着《春晓东园图》跟在萧元青后面走着。萧元青进了巡防营，急于求成，对着简洛就是一通猛吹，添油加醋，就跟他在东园里住过的一样，简洛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突然叫道：“来人，拿下这二人。”萧元青和汪钟都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元青急道：“大人，你抓我们干什么？”简洛道：“你是不是把我当三岁伢子了？我觉得你就是个骗子。”萧元青大叫道：“大人，冤枉啊，这真的是真迹啊，不信大人可以找人来看。”简洛道：“还让你说着了，我正有此意。”随后，简洛立即派人到扬州古玩店请几位书画行家来鉴定。简洛指着萧元青的鼻子说：“如果这画跟你说的一样是真的，这园子就交给你来建，如果这画是假的，我就砍下你的人头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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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和汪钟被带到一旁蹲着。汪钟小声道：“你吹过头了，搁谁都不信。”萧元青吓坏了，道：“还不是听你说的，我就略微加工了一下而已，这画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要是假的，你我可就完了。”汪钟道：“我觉得是真的。”萧元青急了，道：“什么叫你觉得啊，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汪钟被问懵了，心里也是没底。萧元青一见，更是惊恐万分，骂道：“你这头吃屎的毛驴，这回真的让你害死了。”
      到了下午，一辆马车驶进了巡防营，从车上走下四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