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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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楚壤出城回禀说，哪来的什么太平军残匪，是江北瓜洲盐栈失火了，盐粒爆炸。龚乾清一听，哭笑不得，随即下令全军城外扎营，派吕诚忠回江宁向大帅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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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晚时，吕诚忠押着江艾琦返回镇江，交给了龚乾清，说大帅令龚乾清立即处决江艾琦，罪名是渎职罪、扰乱民心罪、谎报军情罪、临阵脱逃罪。曾国藩要死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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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龚乾清将江艾琦斩首于镇江府衙大门前，并将人头悬挂在镇江知府衙门前的旗杆上，以示惩戒。随后，龚乾清召集镇江府各衙胥吏，宣读两江总督府的任命，任命镇江府正五品同知王庆朝署理镇江府知府。龚乾清又将缉拿江艾琦妻女之事对王庆朝作了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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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庆朝亲送龚乾清五千人马出城。旋即，王庆朝返回城里，去了一处民宅，江艾琦的老婆江莫氏和女儿江枫已经被吓的不知所措，以为王庆朝是来抓她们的。王庆朝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江莫氏，道：“夫人和小姐你们等天黑就快逃吧，江大人的后事交我来办，两江总督府要缉拿你们母女俩，海捕告示我先压下了，明天再发。”江莫氏和江枫忙给王庆朝磕头谢恩。随后连夜逃出了镇江城。
      出了镇江城，江莫氏已经六神无主了，问：“我们要去哪儿？”江枫道：“去对岸的十二圩。”江莫氏吓了一跳，道：“那里有几万人在建盐栈，去那里岂不是送死吗？”江枫安慰道：“娘，人多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难查更难找。”母女俩遂北渡到仪征十二圩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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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十二圩已经聚集了八万多人，在离江岸不远的地方形成一条简易的街道，两边的商家店面大多是临时的搭建的草篷和土房。江莫氏用一对银手镯和一付银耳环换了街道一处低矮的二间土坯房，藏身于其。江枫在土房门前搭了一个席篷，支了两张桌子，开始做起面食生意，以维持生计。
      江枫的母亲自逃到十二圩后，因受了惊吓，一直身体欠恙，多半时间在屋内床上躺着静养，所以店的里里外外都靠江枫一个人在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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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二圩这条土街上吃饭的大多是下苦力的，所以并不讲究，主食以大饼、馒头和米饭为主，只要能吃饱就行，而江枫家的面食是以春饼、鱼汤馄饨和鱼汤面为主，苦力吃这些不划算，汤汤水水的也吃不饱，撒一泡尿就又饿了，所以，生意并不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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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江枫每天仍旧早起升炉和面拌馅熬鱼汤，偶尔有人来吃，也多是从仪征来的官差和送货的商家，由于江枫不太计较商利，讲究口感，注重口味，吃的人也就渐渐多了起来，每天也能挣上一百来文钱。
      江枫会做春饼，是跟镇江知府里的一个淞江府来的厨子学的，因为父亲江艾琦很爱吃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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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春饼是有讲究的，吃到嘴里要筋道，不能软塌，也不能脆，不然一包菜就破漏了。江枫和面很用心，按比例打数个鸡蛋进行调和，揉的面团微黄，用一根手指就能挑起来，然后再醒一下。做饼皮子就是把揉好的面团直接放到铁板上，打一个圈，把面团收起时，春饼也就熟了，薄如宣纸，活如绸缎，可隔饼见菜；配上各个季节的时令蔬菜，豆芽、豌豆苗、萝卜缨、菠菜、韭菜、蒜苗等，把炒好的蔬菜和自家卤制的猪头肉搁上，淋上江枫自制的河蚌与黄豆、麦饼子发酵而成的酱汁，一口下去，菜、肉、汁和春饼的筋道，满嘴溜汁留香。边吃春饼边喝上一口鱼汤，是绝配，江枫的鱼汤是用猪腿骨与几十种杂鱼煎炸后混在一起熬制而成的，很香很鲜也很稠，撒上碎末芫荽，开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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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每次到十二圩办差，必到江枫的店铺里吃上二个春饼和一碗鱼汤馄饨。江枫包的馄饨所用馅肉不是砧板上剁出来的，而是用两根擀面杖擂出来的，熟了的肉馅满是针尖大小的气孔，所以吃到嘴里很有弹性而多汁。萧元青很享受这一口，在仪征城里是吃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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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自从承接了知县交办的十二圩事务后，银子没少挣，苦也没少吃，从仪征各乡招来的二万工匠在十二圩的吃喝拉撒他都得管着，每天一大早就要从城里拉来米面和肉菜，每样克扣一点，都是银子。仪征知县还想着能不能插手建栈的材料供应，让萧元青去打听打听，萧元青一打听吓一跳，建栈督办竟是大清国的三等武威伯爵，当年就是他领着湘军打下江宁的，说是阿修罗转世，杀人象割韮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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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征知县不死心，又让萧元青托人去找具体管事的巡防营管带简洛，谁知，简洛连门都没他让进。建栈所用材料都是湘军自己负责从江宁采购来的，扬州知府都无权干涉。萧元青接到的活就是建总栈官署盖房子、夯浦地，垒盐垣，所用的石料也是湘军在仪征西边的青山和北边的小铜山开采来的。仪征知县听了，也是无计可施，道：“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湘军却是到哪压哪，一反抗就给你来个抄家灭门，算了算了，下午你把十车菜籽油给他们送过去，跟催命似的，别忘了每坛多加二两银子，仪征的菜籽油多香啊，他们哪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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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吃过午饭，不敢耽搁，押着十车菜籽油前往十二圩，路过江枫的店，江枫见了叫道：“萧大哥，你等一下，你这油能不能卖几斤给我，我店里的油用完了，进城一趟也不容易。”萧元青摆了摆说：“不行不行，这可是送给巡防营的，一坛一百斤，少一两都不行，明天早上我给你捎十斤来。”
      江枫很难过地站在那儿，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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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个坐在桌边吃春饼喝鱼汤的男人扭头说：“抬一坛下来。”萧元青愣住了，心想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口气。萧元青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男人转了一下身子，说：“我让你抬一坛子油下来，你聋啊。”萧元青说：“这可是送给巡防营的油，你让我抬一坛下来，你以为你是谁啊。”男人说：“我是龚乾清。”萧元青听后吓的腿软，慌忙跪了下来道：“给大人请安，刚才实在是有眼无珠，万望大人恕罪。”龚乾清不耐烦地说：“快起来，抬一坛油下来，别耽误我吃饭。”江枫见萧元青吓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有些儿怕了，忙说：“我不要了，不要了，明天我自己到城里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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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也不搭理江枫，对萧元青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抬坛油下来送进去。”萧元青忙招呼人把一坛油抬进了土屋里。江枫很尴尬地说：“这也太多了，我没这么多钱。”龚乾清说：“谁说要你的钱了，是送给你的。”萧元青小心地问：“大人，这一坛油可是一百斤呢，要是简洛简大人问起来，小人不知如何回答。”龚乾清说：“告诉他，就说是我让你抬的。”萧元青忙点头应道：“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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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跑回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子，上面绣着荷花。江枫将小布袋的所有钱都摊在了龚乾清吃饭的桌子上，小声道：“我只有这么多了。”江枫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给龚乾清看。龚乾清一把抓住江枫的手，说道：“别数了，我说过，不要你的钱。”江枫本能将手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