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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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已将买家锁定在湛文仲身上。在经十几年前闹的沸沸扬扬的周达事件后，银甲盐根落在谁手，扬州盐商皆心知肚明。湛文仲虽一口否认，但无人理会。萧元青一个在知府衙门当差的朋友说，不在湛文仲手上能在哪儿？当年他大哥都在查他，湛文促现在已经成扬州盐商的靶子了，谁都在惦记着他手里的银甲盐根。
      萧元青认为拥有钱庄的湛文仲会是个好买家，他要把坤舆盐根变成现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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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圩建栈在即，萧元青此时已经顾不上坤舆盐根了，他亲自带着衙役到仪征县各乡村去招人，从这个村子跑到那个村子，半个月吃住都在乡下，马不停蹄，忙前忙后，终于领着二万工匠进入十二圩，开始辟盐垣、筑码头、挖船坞、建官署。
      与此同时，曾国藩将江南大营湘军的精锐吉字营三万官兵以帮助建栈之名，整体调往十二圩，几百条帆船不分昼夜浩浩荡荡从江宁驶往仪征十二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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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委任龚乾清为十二圩建栈督办，掌控三万吉字营湘军，负责十二圩的水陆治安。
      曾国藩这样安排可谓是名正言顺地移花接木，而且天衣无缝，他要让这些湘军兵勇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最为重要的是，仪征离江宁很近，如果江宁有异动，龚乾清即可率三万湘军朝发夕至赶到江宁护救，如果与朝廷相安无事，这三万湘军则可以就地军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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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宁静凄荒的十二圩，一下子成了大工地，每天都是人声濎沸，喧闹的很。
      中午，江面突然升起了大雾，雾很奇怪，在慢慢地往江心聚拢着，越聚越浓，越聚越多，浓雾似乎是幽暗的深渊，且不断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叫声，似乎有无数的怨灵在呼喊一样。不一会儿，只见一艘有五层楼的巨大江船伴着一群夜鹭阵阵婴儿般的哭啼声，冲破浓雾，赫然出现在了江面上。江船身后的浓雾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旋涡，四处的雾气被迅速地吸了进去，不一会儿，江面上的雾全部被吸进了黑洞里，黑洞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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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船断桅残帆，船侧还有几处巨大的破洞。在江边的湘军说这是湘军水师雪帅彭玉麟的指挥船，也有人说这是太平军的炮船。十二圩江岸上数万工匠眼睁睁地看着这艘巨大的江船，在一群夜鹭的引领下，缓缓驰进了十二圩东边一条河汊里，发出一阵“咯咯咯”巨大的声响后，搁浅了。
      夜鹭在破船上空盘旋着，哭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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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个吉字营的湘军好奇地爬了上去看个究竟，他们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也没见到一个活人，甚至连具尸体都没有。船尾舱面上的两层船楼却是干净异常，似乎有人在居住。湘军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丁点值钱的东西，失望而回；不想，到了傍晚，那十几上过江船的湘军突然皮肤狂痒，抓挠不止，指甲将皮肤抓破，甚至将整块皮撕扯下来，流血不止，惨叫不断，最后都现出疯狂的、让人害怕的样子，投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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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闻讯赶来，立即命人掷火烧船，然而，只要火到了船上就自动熄灭。龚乾清又命架炮来轰。可炮弹落到船上并不爆炸，只是将船侧砸出几个大洞而已。龚乾清也是惊惧，随即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这艘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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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这是艘“鬼船”，船上的夜鹭就是阴间派来的收人性命的黑白无常，装满一船该死人的鬼魂就会自动离开。鬼船四周成了十二圩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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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月亮出来的时候，鬼船四周的水面渐渐飘浮起诡异的蓝光，不一会儿，蓝光又变成了一缕一缕的丝线，在水里游动着，往鬼船上攀爬，在很远处就能看到鬼船的船帮上密密麻麻发着光的蓝线在向上蠕动着。
      十二圩的渔民说，那是长江里被淹死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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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日头刚升到仪征县城鼓楼的飞檐时，活城隍章渠璈在吃完老李家的一碗花雕蒸鱼肚和一碗鱼汤后，便回到家中包裹起《两淮盐法志》，对家人说：“接我的船来了。”家人忙问：“什么船？老太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呀？”章渠璈说：“江船，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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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渠璈年岁高，行事古怪，脾气更是倔的很，仪征县城上到县衙六房三班，下到贩夫走卒，没人敢惹他不高兴，当面都叫他是老太爷，背后却叫他是活城隍，章渠璈的家人只能远远地尾随着。章渠璈拄着拐杖，挎着包裹往东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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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正在东门喂驴，见到章渠璈，忙放下手里的草料，上前问候道：“这不是老太爷吗，你这要去哪儿呀？”章渠璈说：“回家。”汪钟一愣，问：“你家在西门，怎么往东走啊？”汪钟心想章渠璈都九十九岁了，肯定是老糊涂了，于是将他请到茶社里喝茶歇脚，又请人到西门去找他家人来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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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章渠璈的家人在茶社外冲汪钟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汪钟会意。汪钟边喝茶边与章渠璈聊天，发现章渠璈并不糊涂。汪钟指着放在椅子上的包裹问：“老太爷，这是什么啊？”章渠璈说：“你自己看。”汪钟打开一看，说：“这不是老太爷修的两淮盐法志吗。”章渠璈点了点头，说：“我就是要把它送回家去，江船来接我了，谢谢你的茶，我得赶路了。”汪钟似乎明白点了什么，忙问：“老太爷，你是不是要到十二圩去？昨天下午我刚听说十二圩停了一条江船。”章渠璈说：“嗯，就是那条船。”汪钟道：“可听说那是一条破烂不堪的船，船上也没人，而且这船还有瘟疫。”章渠璈笑道：“我去瘟疫就没了。”汪钟很好奇，于是请人照看一下茶社，他要陪着章渠璈到十二圩去，看看到底是条什么样的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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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套了一辆驴车，又抱了一些干草垫放在车上，说：“老太爷，你坐上去，我送你去十二圩。”说着，扶章渠璈上车坐下，自己赶着驴车，拉着章渠璈一起前往十二圩。章家人忙上前拦了下来，问章渠璈：“老太爷，什么时候回来？”章渠璈道：“不回来了。”章家人吓了一跳，道：“老太爷不回来，那我们怎么办？”章渠璈笑道：“能怎么办，好好活着，该吃吃，该喝喝，要不了多久，章家就会迎来一个女家主，放心吧。”章家人问：“从哪来？”章渠璈说：“从南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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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跳下车，小声对章家人道：“没事，我陪老太爷去看看带要把他带回来的。人老了，就跟伢子一样任性的，先随他，哄哄就回来了。”章家人道：“先生可一定要把老太爷带回来啊。”汪钟点头道：“放心放心，带老太爷去十二圩转一圈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