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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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萧元青提着一只斩好的老鹅和一壶酒回到咬春茶社时，汪钟将五页纸递给了他。萧元青接过来一看：弃瓜洲而选址仪征县东南十二里处十二圩，瓜洲盐栈最宜迁移此地；十二圩对江有礼祀、世业两洲为屏障，水势迴环，形如偃月，委实藏风聚气。江船椗泊风浪不惊，江岸保障，全圩地踞高埠，土埂炼实，无淹漫之患，无塌卸之虞，岸势平直，东西长五里，南北距半里许，使移栈仓工作之居绰乎有余，其背面洲港年久淤浅，疏之则可与旧港河通，若挑仪河使屯驳出卧虎闸，东折而趋于此，就其港而扩为坞，依其埂而用为浦，过抬而上江驳，由江驳篙桨之力即送江船，至为捷近，江船起运且可省数十里逆流之力。且夹江之中江面宽阔、水流平缓，锚地有二十里之遥，可停泊大批江船，淮北海州之北盐可经大轮装运直达，且仪河与盐河相通，淮南捆盐运输起驳均甚方便，实乃得天独厚之地理条件，最宜迁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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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看罢惊问：“你怎么对十二圩这么了解？那个地方我都很少去，人少鸟多兔子多，看你说的还这么有板有眼的。”汪钟说：“瓜洲塌江时我就想到该到迁栈的时候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这仪征境内，我还是清楚各处优劣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萧元青大喜道：“我的个老天爷啊，要真能把淮盐总栈迁到我们仪征来，那你就是仪征的财神爷，造福一方了啊，得有多少银子进来啊，我们仪征可就发财了啊。”汪钟说：“你还吃不吃了，不吃就滚，我独自享用。”萧元青忙说：“吃吃吃，这事要是成了，我请你吃全鹅宴。”汪钟说：“明日交给知县时，别说是我出的主意，知县要是知道是我写的，肯定看都不看一眼的，他心眼小的很，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回家再誊写一遍。”萧元青笑道：“谁让你去年写诗讽刺他了，还贴在衙门口，看把你能的，什么不顾百姓民生，只看女人的奶子和屁股，看把他给臊的，能不记仇嘛。”汪钟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萧元青道：“对对对，你说的全对行了吧。”说着，拿着汪钟写的提议晃了晃，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点，事事谦让，不争名不争利，我怎么就做不到呢。”汪钟说：“少套近乎，如果此事遂了你心愿了，你看我这茶社里的茶叶？”萧元青一拍胸脯道：“我全包圆了！”汪钟追问一句：“我只要捺山产的茶叶，一年四季？”萧元青说：“没问题，扬子江中水，捺山顶上茶，喝茶嘴都喝刁了，一年四季给你供捺山茶，多大点的事啊。”汪钟说：“那天宁寺了缘和尚的茶能不能一起带上？”萧元青笑道：“一起包圆了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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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仪征知县小心翼翼将折子递给了扬州知府，扬州知府一看，感觉甚好，问：“十二圩你亲自查看过？”仪征知县硬着头皮说：“实地查看过，卑职一直在为迁栈之事寝食难安，想着要为大人分忧。”扬州知府大喜，只要是在扬州府的地界就行，这可是面子里子都有的好事，却还不放心，生怕把折子递上去，又遭曾国藩嘲笑，便将折子送给盐运使梅慎言先看看。梅慎言一看，惊道：“仪征会有这样的地方？你昨天怎么不说？”扬州知府因为没来得及细问仪征知县，心里没有底，可眼下都到了这份上了，只得实话实说了：“也是刚刚仪征知县送上来的。”梅慎言笑道：“没想到仪征竟有这么好块地方，如果真这样，瓜洲迁栈有望了，是仪征之大幸也。”梅慎言赶忙将折子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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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一看，顿时眼前一亮，问梅慎言道：“本督昨天问运使，怎么没有说呢？”梅慎言尴尬地笑道：“昨天部堂大人斥责，深感不安，回去便找来扬州知府和仪征知县商议一番，这才……”
      曾国藩深谙官场之道，知道这个折子绝不是梅慎言和扬州知府呈上来的。曾国藩希望十二圩真如折子上所言，于是就立即带人前往仪征十二圩勘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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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沿江视察，见仪征半山半圩，圩区水网密布，拥有稳定、顺直悠长的江岸线，十二圩南临长江，北枕仪扬运河，确是具备了成为食盐储运中转地点的先天条件。一众大员也是赞叹不已，曾国藩遂决定将瓜洲两淮盐务总栈迁到仪征十二圩。曾国藩将仪征知县叫到跟前，说：“此番选址成功，贵县功不可没，明年大计，应予嘉奖。”梅慎言和扬州知府对视了一下，知道曾国藩已经清楚折子的来路了。曾国藩这样做，既顾及了梅慎言和扬州知府的面子，也奖赏了真正的有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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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征知县一听明年大计要嘉奖，惊喜万分，慌不迭地跪下谢恩，说：“全赖知府大人和运使大人指点，下官代表仪征县十九万黎民百姓感谢部堂大人将两淮盐务总栈迁移敝县，敝县当尽全力支持配合。”扬州知府一听，也赶忙上前道：“扬州府定竭诚完成部堂大人惠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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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扬州后，曾国藩命吴长庆督其庆字营疏浚扬州到仪征的盐河。吴长庆很是不解，问：“大帅，那扬州防务怎么办？”曾国藩笑道：“马上还会有三万大军过来助你协防扬州，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吴长庆道：“是谁领兵？”曾国藩笑着指了指身旁一直站着的龚乾清道：“不给你添堵，也不给你添乱，就派你六弟来如何？”吴长庆望了龚乾清一眼，忙拱手笑道：“六弟可是大帅的近身侍卫，大帅舍得？”曾国藩道：“为朝廷计，有什么舍不得的。”龚乾清冲着吴长庆笑了笑，事先曾国藩并没有与他沟通过，他不知道曾国藩这样安排是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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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现在只有爵位而无官职，对如何使用龚乾清，朝廷到现在只字未提，曾国藩觉得就这么晾着龚乾清也不是长久的事。当曾国藩决定把瓜洲盐栈迁移到仪征十二圩时，也想到了龚乾清未来的去处了。曾国藩此时在为龚乾清安排，也在为吉字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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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返回江宁后，立即给朝廷上了奏折，奏请将瓜洲淮盐总栈迁移至仪征十二圩，所奏依据就是按汪钟所言，朝廷准奏。两江总督府衙随即命扬州府从下属八县征集五万工匠赴十二圩建栈。
      仪征知县带着萧元青赶到扬州府衙，要为本县争取至少二万工匠的名额。两淮盐栈能仍留在扬州府境内，仪征知县功不可没，扬州知府欣然应允，又拨了十万两白银作前期工地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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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征知县懂得官场规矩，当晚就留下一万两白银，派萧元青送进了扬州府衙内宅。扬州知府礼谦了一番后，也就收了下来，还让萧元青转告仪征知县说：“虽说十二圩建栈朝廷所拨资费颇巨，还需克勤克俭，不负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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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临近中午时回到仪征县城向知县禀报，仪征知县见知府收下银子了，知道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心情大好，便招呼县丞、主簿、巡检和典史到福照楼喝酒，让萧元青作陪。席上，萧元青将盐栈落户十二圩的功劳全部说成是知县的，县丞等人对知县一番恭维，能得到两江总督亲口说的明年大计要褒奖，知县指定要高升了。知县听的开心，在席上就将本县二万工匠筹建十二圩之事交给萧元青来负责，萧元青等的就是这个，这可是油水很大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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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一直吃到午后，萧元青将知县送回衙门。到了县衙内宅院门时，知县悄悄给了萧元青一千两银票，冲着萧元青眨巴眨巴眼睛，笑了笑。萧元青立马就懂了，忙谢道：“这都是大人的功劳，小的受之有愧啊。”知县微笑着拍了拍萧元青的肩膀，转身进了内宅睡觉去了。
      萧元青被知县拍的浑身舒坦，脚步轻松地到东门咬春茶社找汪钟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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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递给汪钟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笑道：“不亏待你，你写了四百多个字，按一字一两银子给你，不亏吧。”汪钟道：“真的要把盐栈迁到十二圩去了？”萧元青道：“那还有假，骗你也不能拿五百两银子来骗你玩吧。是真的，你功不可没。”汪钟哈哈笑道：“不是你递上去，仪征哪会有这等美事，是你的功劳，仪征百姓当感谢你才是。”萧元青笑道：“你身上的这种美德我恐怕一辈子都学不来了，真是倨功不傲，获利谦让，你身上真的有古人贤者之风。”汪钟一听，一把将萧元青手里的银票拿了过来，道：“少给我戴高帽子，还想骗我这五百两银子是不是。”萧元青笑道：“刚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小家子气了不是。又没说不给你。要我说，你总不能老是住在这破茶社里吧，四面漏风的，你这五百两银子可以买个象模象样的宅子了，给自己安个窝，有窝了，我那小姨子也好给你下蛋。”汪钟一听就恼，骂道：“下你个王八蛋，臭不要脸的又来找骂了是不是。”萧元青道：“你一老鳏夫，她一小寡妇，有什么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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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将银票揣进怀里，挥了挥手道：“滚……滚……。”萧元青起身道：“跟你这头吃屎的毛驴说不通。”汪钟又一把拉住萧元青道：“上哪去？晚上如果没事，就陪我一块到天宁寺去，这五百两银子给了缘和尚送去，他天天在外化缘也化不了几个铜板。”萧元青道：“做善事我不拦你，仪征的大户恐怕也没有你给的多吧。”汪钟道：“你什么意思？你答应请我吃全鹅宴的呢？想赖账是不是？”萧元青道：“吃你到是记得清楚着呢，晚上就去福照楼吃全鹅宴。”汪钟道：“不许带上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乱七八糟的人，否则我扭头就走。”萧元青笑道：“知道知道，就你和我。”
      萧元青走出咬春茶社，有种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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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青自知道汪钟手上有坤舆盐根后，想把小姨子嫁给汪钟的想法就没原来那么纯粹了。他希望小姨子与汪钟成亲，并通过小姨子将坤舆盐根拿回来。在萧元青看来，汪钟已经答应把坤舆盐根送给他了，那么，坤舆盐根现在便是属于他的了，拿回自己的东西，不算偷。萧元青自知要集齐五色盐根是万难的，关于五色盐根的种种血腥传说，萧元青早有耳闻。寻找五色盐根除了需要时间、精力、人手外，还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而这些，萧元青都没有。萧元青觉得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找五色盐根，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萧元青知道自己没这个命，不如卖了这坤舆盐根，说不定还能卖上几百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