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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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龚乾灵让女佣传话给王桓治，说下午要见他。没想到女佣说，这宅子的所有人都是临时雇来的，都不知道王老爷到底是谁，家住哪儿就更不知道了。龚乾灵感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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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几天后，王桓治来到换马巷，女佣忙说龚乾灵要见他，王桓治笑了笑便径直走向后院。可当龚乾灵把话说清楚时，王桓治顿时警觉起来，他弄不清龚乾灵怎么突然开口向他要银子。
      龚乾灵笑道：“王老爷亏还是个大盐商，怎么就跟你要五千两银子就不肯了呢？苏老爷绑我时，还给香佛庵敬了座三丈高的檀香大佛，那得花多少银子？难怪人家苏老爷是商总。”王桓治忙摆手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是在供奉大菩萨的，这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大菩萨的，不知大菩萨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用，我总得问问才是吧。”龚乾灵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要银子能有什么用，还不是为自己以后打算嘛，我也想明白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要你五千两银子应该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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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灵的话让王桓治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合情合理。五千两银对王桓治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他总感觉什么地方说不通。王桓治问：“按大菩萨的说法，大菩萨以后打算要去什么地方？”龚乾灵道：“我还能去哪儿？”王桓治探问道：“是湖北武昌还是仪征的香佛庵？”龚乾灵愣了一下，心里一阵难受，心道，武昌是回不去了，她要回仪征，回到那个一想起来就让她心疼的男人身边去。龚乾灵笑道：“到时候王老爷就知道了，明天再带些笔墨纸砚来。”王桓治问：“大菩萨要笔墨纸砚做什么？”龚乾灵道：“把王老爷想知道的直接写下来不是更好？”王桓治听了，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道：“身上没带那么多，这是二千两，大菩萨先收着，明天我再带来。”龚乾灵道：“留五百两换成现银。”王桓治听了一愣，问：“大菩萨要现银做什么？要买什么东西吗？大菩萨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去办。”龚乾灵道：“不管去哪儿，扬州这么好的地方，总是要买些东西带回去的，至于要买什么就不用王老爷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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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桓治坐着马车出了换马巷，心里在琢磨着龚乾灵说的事情，怎么事情就突然变得这么简单了呢？用银子买消息是说得通的；可用五千两银子就换来了百年的秘密，王桓治又感觉这是不是太便宜了。虽然王桓治一路纠结着，但有一个想法王桓治从出了宅子的大门后就有了的，就是不会让龚乾灵活着离开换马巷的。王桓治甚至开始幻想龚乾灵那香喷喷的身体了，也许龚乾灵能为他生个儿子。王桓治从一开始就从未相信龚乾灵是香象菩萨降世，以王桓治的色胆，龚乾灵就算是香象菩萨降世，只要是以女人的身体出现，都会引起他的性渴望。王桓治对女人有着特殊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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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王桓治带着一箱五百两的现银和二千五两的银票，还有一个秀才箱走进了换马巷，秀才箱里装的都是笔墨纸砚。谁知进了宅子，一个女佣在门前小声道：“老爷，大菩萨不方便见老爷。”王桓治忙问：“她怎么了？”女佣吱吱唔唔，王桓治怒道：“快说。”女佣道：“大菩萨病了。”王桓治吓了一跳，忙问：“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什么病？”女佣低头小声道：“女人病。”王桓治急了，问：“快说，到底得了什么病？”女佣小声道：“大菩萨正痛经呢。”王桓治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这不是好事嘛，说明大菩萨还能生养，走开。”女佣吓的慌忙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女佣在心里暗暗骂道，有钱人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啊，对菩萨都这样大不敬，将来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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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灵躺在床上见王桓治嘻皮笑脸闯了进来，一脸的厌恶。王桓治笑道：“没想到大菩萨也会生病。”龚乾灵欠了欠身，说道：“凡胎肉体，每月如此，佛祖让我体会做女人的不易，王老爷你娘还活着吧。”王桓治被噎得直瞪眼。龚乾灵道：“昨天所谈之事，今天是难应了，东西王老爷就全带回去吧。”
      王桓治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冒犯了龚乾灵，再说，拿来的东西再带回去，岂不遭宅子里的下人们笑话。王桓治笑道：“大菩萨慈悲为怀，刚才也是我等凡夫俗子信口胡说罢了，还望大菩萨恕罪，东西就留下了，等过些日子再来看望大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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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桓治离开后，龚乾灵望着桌上的一箱银锭，对身边的女佣道：“把宅子里的人都叫进来吧。”女佣不知龚乾灵要做什么，便问道：“大菩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龚乾灵道：“你们都不容易，在这里被呼来唤去的，也是辛苦了，每人拿一锭去吧。”女佣慌忙道：“这可使不得，这可是王老爷给大菩萨的，我们怎敢拿。”龚乾灵道：“他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怎么用是我的事，你不用怕，快去吧，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
      一锭银子有十两，王桓治在雇佣他们的时候，就说好每月工钱一两银子，十两银快赶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虽说在这宅子里管吃管住，可也是要养家糊口的。龚乾灵的宅子里一共有五个佣人，二个男仆在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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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四个年轻的男女佣人一一进屋领了一锭银子后，都给龚乾灵磕了一个头，感恩戴德说大菩萨慈悲。到了厨娘吴妈进来时，龚乾灵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就拿五锭去吧。”吴妈听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吴妈痛哭流涕爬到龚乾灵跟前，抱着她的腿叫道：“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啊，你终于显灵了。”龚乾灵拉起吴妈道：“我哪是什么菩萨，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你把四锭银子放到怀里去，只拿一锭出去，不然外面的人又得说闲话了，还能惹出事来的。”吴妈一听，慌忙将四锭银子揣进了怀里，又给龚乾灵磕了一个头后，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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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灵让女佣进来，道：“给你们银子是我一点心意，如果让王老爷知道了，收了回去，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女佣忙道：“受了大菩萨的慈悲，哪有乱说的道理，大菩萨放心就是了。有了这银子，我家大哥就可以下聘礼娶媳妇了。”龚乾灵笑道：“娶媳妇十两银子哪里能够，你再拿二锭去，娶完亲还得过日子。”女佣顿时热泪盈眶道：“我们真是遇到大慈大悲的大菩萨了。”龚乾灵道：“别哭了，把银子收好，你去把吴妈叫来，中午大家一起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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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吴妈边用围裙擦着手边走了进来，殷勤道：“大菩萨想吃什么，吩咐我就去做。”龚乾灵拿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吴妈，道：“今天想吃盐水鹅和咸猪头了。”吴妈忙罢手道：“每天吃喝用的银子王老爷都是专门支着的。”龚乾灵笑道：“拿去吧。”吴妈笑道：“这么多银子都能买一车的了。”龚乾灵道：“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吴妈一听，愣住了，随后抹了一下泪道：“大菩萨这么慈悲，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龚乾灵笑道：“不用报答，记得咸猪头肉一定放在笼上蒸，蒸糯了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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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龚乾灵吃着盐水鹅和咸猪头肉，边吃边流着泪。女佣一旁见了不知所措，偷偷跑到厨房寻问吴妈：“是不是老鹅和咸猪头肉坏了？”吴妈听了，忙道：“不可能啊，买的时候我还特意尝了一下，没坏啊，你尝尝。”女佣尝了一下，道：“挺香的啊，那大菩萨怎么会哭呢？”吴妈叹了一口气，道：“大菩萨也是人，还是个女人，是人就会想家，老爷把人家圈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你说一个姑娘家能不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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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灵确实想家了，想仪征的那个咬春茶社，还有茶社里的那个男人。龚乾灵第一次吃盐水鹅和咸猪头肉就是在那里。
      第三天午后，龚乾灵让女佣将吴妈叫来，说是想吃银耳莲子羹了。吴妈在厨房放下手里的活就跟着女佣过来了，说道：“银耳莲子羹我会做的，大菩萨不用担心做不好。”龚乾灵道：“银耳要煮化了，莲子要煮烂了，还要放些冰糖小火慢慢煨，煨的汤稠了才算好。”龚乾灵看了身边的女佣一眼，道：“刚才我脱下的外罩你拿去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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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灵见女佣拿着外罩出了屋子，便对吴妈道：“吴妈，我是个苦命的人，想请你帮个忙，不知行不行？”吴妈愣了一下，随即道：“大菩萨帮我渡了苦海，我哪有不帮大菩萨的道理。”龚乾灵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箱子，从箱子里取出十锭银子，道：“这权当是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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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妈见这么多的银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起身道：“大菩萨有什么事要费这么多的银子？”龚乾灵笑道：“其实也不难，只要你明天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把这封信掷进知府衙门里就行了。”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了吴妈。吴妈愣愣地望着龚乾灵，疑问道：“就这么简单？”龚乾灵笑道：“就这么简单。”吴妈不放心地问：“大菩萨不会是想逃吧？”龚乾灵笑道：“怎么会呢，我是想请衙门帮我寻找一个人而已。”吴妈道：“让我家老爷帮你找不是更好？”龚乾灵苦笑了一下道：“不知你看出来没，你家老爷想收我为妾，你说我能答应吗？”吴妈跺了一下脚，道：“我说呢……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吴妈拿着信和十锭银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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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扬州知府衙门。知府望着案上一封写着“府台大人亲启”的信，问衙役：“谁送来的？”衙役道：“一大早开门时看到的，也不知是谁投过来的。”知府拆开信来一看，只见信上只有一行字：五色盐根藏匿皇驾街换马巷王宅，今日转移。
      知府姓赵，海州赣榆县青口人，扬州到任一年后，扬州百姓送了他一个绰号：赵一刀。赵知府遇事都要砍一刀，砍下来的都是银子。